一个学富五车,名策上庠,四年清通判,百年史志传的人物;一个殚精竭虑,为辽西史册开创先河的优秀才子;一个首创“秀塔书院”,倡导讲学读书,申之以礼仪教化,发摒淳朴风尚的教育家;一个以满怀深情的笔触为我们下270 年前“塔沟八景”的儒雅诗人;一个深得乾隆皇帝赞誉的地方名宦。读完此文,你才能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哈达清格,字素斋,满洲镶蓝旗阿什太佐领下人。乾隆三十六年至四十年,被派任塔子沟厅理事通判。当时,塔子沟厅幅员辽阔,“北跨西喇木伦河,南抵长城,东界柳条边墙,西接八沟厅和乌兰哈达厅界,广袤5000 余里”。现在朝阳市属各县(市)区及赤峰部分旗县都属塔子沟厅管辖。
哈达清格初到塔子沟厅通判任上,仔细询问该地域情况,方知:清朝之前,凌源塔子沟地域,历朝虽然有时占据其地,但时间不过数年,间或有得有失,谁能从长远考虑,设立州、县户籍管理其民呢?只有到清朝定鼎中原统一关内外之后,才设官分职,建署宇,登版图,使其体制威仪与关内一样,民则五方杂处,在这样一个没有统一行政管理的各民族杂居之地,极难管辖和训导。于是,哈达清格遍历四境,深入了解情况之后,暗自庆幸,此地域土地肥沃,民风淳朴,聚族躬耕,颇有太古之风。只是,百姓诚实有余,礼仪文化教养不足。于是,他捐俸禄,创义学,建书院,使百姓知书达礼。辽西的第一处“秀塔书院”,如今仍屹立于凌源市粮市小学院内,沿袭江南文化发达地区书院风格,其势虽不及东林、岳麓出名,但在荒蛮的塞北来说,无不是一大奇迹!也当之无愧地成为辽西第一所学校。为此,哈达清格亲自撰文、勒碑、刻铭,以记其事。他的举动,为促进各民族文化融合、创建当时的和谐社会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哈达清格在完成公务闲暇的时间里,跋山涉水,亲历境内各地,考察山川形胜,体验风土民情,广征博采,探索掌故,撰写出《塔子沟纪略》十二卷。该书对吐默特旗,喀啦沁旗,敖汉旗,奈曼旗等地详细记载,其库伦,喀尔喀二旗因归并不久,又相距千里,未暇考证,故未载入。此书虽没有“志书”那样全面,也没有史书通古晓今,只叫“纪略”,足见作者谦诚之至。
《纪略》中,作者以精练的文字对塔子沟厅各旗、县的山川形势、历史源流、城郭兴废、文物古迹、风土民俗、掌故佚闻等都做了比较详细的概述。这为研究辽西地区的历史、地理、整理文化遗产提供了不可多得的珍贵资料。
通览全书,哈达清格以实事求是、秉笔直书的写作态度详细记载长城之外167 座山峰地理情况,诸如远望山色似墨的大黑山、山色如金黄的金黄山、如凤昂首的凤凰山、月华山等,重峦叠嶂,周环无际;追溯了40 条河流源头及流经地域,风影秀丽的青龙河、曲折的阿拉善河、澎湃的大、小凌河,它们像血脉滋养着塔子沟的沟沟岔岔,万物众生;探寻到金、辽、元时三卫之地的所见古迹44 处,碑记26 块,西北地的鱼儿石、热水汤泉,凤凰山的五佛堂、千佛洞等;统计出全境寺庙31 座;囊括了汉、满、蒙、回各族风俗习惯,诗词碑记、土特产品、飞禽走兽、果树花菜、河鱼鳖虾……包罗万象、种类繁多。谁说这是一个《纪略》,实际可堪称辽西地区当年的百科全书、塞外名山大川的第一本志书。当时虽因故未得印行,但其后不久,经史学家金毓黻辑入《辽海丛书》,为研究辽西地方历史发展立了一功!
哈达清格因公遍历境内之时,闲暇散步之际,他对塔子沟秀丽的山川、河流和民间繁忙有趣的农事活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位多情的才子无不感慨地说:古称东南多秀丽,西北多雄壮,然塔子沟也有灵山越水之盛,非仅雄壮而已。于是,他拿起充满深情的神来之笔,以塔子沟八处自然景观为题,写成八首格律工整、用词清新、意境深远、韵味悠长的经典律诗。诗中原汁原味的自然美景,宜人的气候,淳朴的民风,悠扬的钟声、歌声、辘轳声、溪水声……仿佛把我们带回到270 年前塔子沟美仑美焕的纯美画卷之中。
据史书记载,当时的塔子沟山青树茂,水草丰美,自公元1738 年(乾隆三年)清政府设立塔子沟厅以来,物华天宝,百姓安居乐业。关内外商贾云集,塔沟城西一里许有西梁庙,每天清晨,钟罄齐鸣,间或似有铁笛之声,有时还像古筝演奏,惊醒远来的客商,使其感慨万千。
塔沟城之东山,高耸入云,自秋末至春,积雪未消,太阳初升如照蓬莱仙岛,晶莹剔透,如施千层粉黛,如诗如画,又似峨眉积雪,光芒四射;塔沟城北,长满树木的高山上,传来砍柴人的叮叮斧声,忽而还传来樵夫的歌声。潺潺流水声似在为樵夫的歌声伴奏,遥相呼应。
塔沟城南,山环水绕,是全城景色最宜人的地方。眺望正南方,有一高峰耸立,在南面众峰中没有比它再高的了,红日照耀下,这高山真如苏州吴山、南岳衡山一样滋润清翠,峰岚秀丽。回眸大凌河水,环城依山而过,涓涓潺潺,浩浩荡荡,每到暮春,河水陡涨,连绵春雨一朝放晴,放眼一看,河水涨到与坝相平,水波夹带着桃花翻出锦缎般的浪花,河水四溢的沙州上,柳树上的鸟雀在鸣叫,水涨淹没了板桥,行人在河边发愁,可是,原野上的农民还在春耕播种。面对河水,我真想乘上渡船直到东海蓬莱瀛州去观光拜访。沿河东下,在榆河和阿拉善河交汇处为凌河之源,这里有一片茂密的树林,暑夏时节,水草丰盈,蒙古民族人家养牛牧马,每到傍晚,一群群骏马和牛羊,在树林间、草地上、河水旁,或吃草、或饮水、或玩耍奔跑……远望犹如一簇簇流动的锦绣花团,又似桃花盛开,眩目艳丽。穿过树林,塔城东南方是一片低洼的菜地,几棵杨柳树随风摇曳,柳荫深处传来农户摇辘轳提水的声音,菜农在高呼着“一个啦,两啦”__的号子声,不绝于耳,蔬菜畦中水满自盈。此时,落日的余晖还未散尽,牧童的歌声已迎来上弦的新月,鸟雀归巢,晚风习习,敢问唐代大画家王维,这里的晚景与你的山水画一样工丽吗!
仁者爱山,智者爱水,乾隆帝也是性情中人,以帝王之尊驾临名山大川也是他最得意之时,塔子沟更是他留情留诗的地方之一。我们相信,这位帝王看到哈达清格的美文以后也会产生强烈的共鸣,否则怎么会在乾隆四十年来到塔子沟时留下“铜帮铁底天元当,万古千秋塔子沟”的圣谕呢!
哈达清格以高雅极至的文化素质与品格,以豪迈达观的性格魅力及感染力,构建“天人合一”的最大和谐社会关系,也成为身后众多学者著述的楷模。于是,作为文化建设者,我们也来了。我们为哈达清格这位生态文化建设的先驱感召,为其在辽西史志上的卓著贡献震撼,也为其所创建的文化盛宴所倾倒,由此,在辉煌而博大的自然历史面前,我们在发掘着经典文化快乐的同时也享受着率性自然的幸福。
然而幸福总是包裹着创痛,当我们看到青山被当作石料开采留下的巨大伤疤,发现被扩张土地砍倒的数百年的古树,找到已经断流的河水源头,仰望着已经颓废濒危的古塔、书院……我们的心久久地痛着。
因为倾倒,因为幸福和痛,我们有责任将这位辽西历史文化中最为经典的代表人物所崇尚的人文思想、生态文化建设思想发扬光大,为的是让故去的图像历久弥新,让失去的文化记忆找回自尊。学习和传承前人的思想成就,这才是对社会、对人世的最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