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震
袁震(1907—1969年),湖北光化县人。18岁时考入武汉大学攻读史学,1930年,23岁的袁震又考入清华大学史学系,并很快成为清华屈指可数的才女。袁震在一次回家看望患肺结核的父亲时被传染,也患上了肺结核,进而转为骨结核,从此便卧床不起。袁震因为长期生病而无法上学,清华大学只能取消了袁震的学籍。在此期间由于发表文章的机缘,袁震与吴晗相识并相恋。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吴晗应云南大学的聘请到了昆明,袁震还被固定在病床上,只得留在北平治病。1939年,他们在昆明结婚了,时年吴晗30岁,袁震32岁。1969年3月18日袁震同志被破孩致死。
爱情生活万金难买生死情——记吴晗、袁震夫妇的爱情生活吴晗同志的道德、文章,世人广为传颂,但他在个人生活方面的崇高品格却很少为人所知。他一生挥毫不辍,发表了大量文章,却很少提到个人生活。在提倡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今天,吴晗、袁震夫妇患难与共、至死不渝的崇高爱情,为年青一代树立了优秀榜样,也使老一辈亲友缅怀钦敬不已。
袁震,十来岁就在故乡湖北老河口市参加了五四运动,是担任当地国货维持会会长父亲的好帮手。她和一大批青年学生,热情宣传爱国道理,大力-。1921年她考入武昌女子师范学校,即在董必武、陈潭秋、刘子通等革命先驱的影响下,接受了先进思想。我们姊妹带头剪掉长发引起的“头发的风波”,使校长气急败坏,大骂我们“惊世骇俗,有伤风化”。我们姊妹同另外五位女生被开除学籍。1922年,袁震为湖北女子参政协会起草了《成立宣言》。1925年,袁震以优异成绩考入国立武汉大学中文系,因交不起学费,只得到女子师范充当职员,学校当局又说她是个“危险人物”而解聘。1930年,她又考入国立清华大学,读到四年级时得了肺病,被迫停学。正在她身患重病又不名一文的时候,吴晗来到了她的身边。当时她已27岁,吴晗25岁。吴晗对这个缠绵病榻的姑娘一往情深,非常钦佩,坦率地向她表示了爱慕之意。袁震不愿意拖累这个才华出众的年轻人,没有接受吴晗的爱情,但吴晗仍然不断来找袁震。真的祸不单行,袁震肺病之外,又加上了骨结核病,被一副石膏壳固定在病床上,饮食起居都不能自理。感情稍不坚定的人,对这样一位朝不保夕的姑娘,早已避之犹恐不及;但是,吴晗对袁震的爱情更深了。这时候,也正是吴晗青云得志的当口,他同时得到了学术界两位名人——胡适和蒋廷黻的青睐。在吴晗毕业的时候,争相要把他罗致门下,胡适再三要吴晗到北京大学任教,蒋廷黻就破格提升吴晗为清华大学教员。像他那样一位学有专长的青年学者,要找一位富家美女易如反掌。但吴晗精诚专一,绝不旁骛,他到袁震的病榻前的次数更多了,立谈的时间更久了。由于袁震被固定在高高的病床上,吴晗只有立着才能同她谈话,但他毫无倦意,一谈就是一两个小时。袁震要喝水,吴晗就把一根玻璃管递给她,替她捧着水杯,喝了水又谈,用愉快的谈话,减轻她肉体的痛苦。他们谈些什么呢?绝大部分是对理想的探求,时势的分析,学问的研究。袁震由于较早地接受了初步的马克思主义教育,加上她博闻强记,思路开阔,因而在各方面都能发表清新的意见,尤其在吴晗专攻的历史学领域,袁震依据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往往能提出独到的见解,这一切使吴晗非常佩服。记得有一次讨论一个学术问题,吴晗引证了他当时很尊重的“适之先生”的观点,但这个观点却被袁震驳倒了,吴晗心悦诚服,认为难得。袁震笑着说:“你怎么老是在胡适面前矮三尺呢?”吴晗哈哈大笑,说:“那么,我在袁震面前就矮了一丈!”多年以后,吴晗对我和陈郁同志说:袁震对我倾向党、倾向革命、皈依马列主义起了很大作用。然而,当年的袁震却是一个失学失业、贫病交迫的姑娘。
吴晗在北平找了一位瘫痪在床的姑娘做未婚妻,急坏了家乡的老娘。普天之下,哪个母亲不关心儿子未来的幸福?母亲立即驰书北平,坚决反对这桩婚事,吴晗婉言奉禀,极力称赞袁震的人品学识。母亲心急如焚,千里迢迢从浙江义乌乡下赶到北平,她要亲眼看看使儿子如此眷恋情深的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吴晗深知,这种不愉快的见面只会加深双方的痛苦,他只得违心地声称,袁震的健康大有起色,刚刚动身到外地疗养去了。母亲见儿子对这个姑娘如此敬爱,如今她又可以“动身”到外地疗养,健康状况当不像传闻的那样严重,只好带着满腹疑虑回乡下去了。
吴晗刚刚毕业,虽然被破格提升,每月有80块银元的工资,但他要分出一半给袁震治病,又要寄钱奉养老母,还要担负两个在大学读书的弟妹的费用,其艰难拮据,可以想见。幸亏他才思敏捷,笔锋犀利,有一部分稿费收入,借以维持生计。
袁震也是别具慧眼,识英雄于莘莘学子之中。她同吴晗认识之前,中学时代就坚决废弃了同一个家财万贯的独养公子的婚约,接着又谢绝了清华大学教务长、一位年轻的留美博士的追求,而把自己的纯洁的爱情,献给了尚未成名的吴晗。后来,吴晗学问日增,声誉益高,他对袁震的爱情也愈笃。
两地书信不绝,安慰鼓励,情词真切,互相增加了在逆境中奋斗的勇气。吴晗在国民党-下进一步靠近了党的组织,在高级知识分子中进行抗日-工作,同时发表了一系列具有高水平的学术著作。袁震也在吴晗执著的爱情的鼓励下,对生活充满了信心,终于可以从病床上下地行走了。吴晗关山万里把袁震接到昆明。吴晗的母亲这时也到了昆明,当她见到面色苍白、步履艰难的未婚儿媳时,大吃一惊:这样的姑娘岂是儿子的配偶?她老人家心地善良,她在袁震面前强忍悲痛,好言相劝。但她对儿子如此固执地对待自己的终身大事,非常伤心。她痛哭流涕地对吴晗说:“这个姑娘端庄大方、彬彬有礼,是个好姑娘,但她已病成这个样子,又不能生育,你怎么能同她结婚?只要你答应不同她结婚,我可以把家乡的房屋、田产全部变卖了替她治病,替你尽心!”吴晗满含热泪地对母亲说:“您完全错了!我们相爱,是因为我们今生今世互相不可缺少,我不能没有她,她也不能没有我,这种同生共死的感情,是一万两黄金也买不到的!”忠贞之士,金石之言,真是万金难买生死情!袁震的身体虽有好转,但行走仍要人搀扶,日常生活还不能自理。吴晗当时已是著名教授了,但由于物价飞涨,货币贬值,生活十分清苦。然而,他还是满怀喜悦地照料着袁震,做饭、洗衣、挑柴、担米,都是吴晗亲自动手。他当时既要教书,又要写作,还要从事党交办的工作,奔波劳累,紧张异常,唯一的休息就是在晚饭后扶着袁震在乡间小道上散步。晚上,他把袁震扶上病床之后,又挥笔著述了。在吴晗的精心照料下,袁震慢慢地可以自己走路了,慢慢地可以照料自己的日常生活了,慢慢地在脸上有了些红润的颜色了。1939年,他们在昆明结婚了,一双患难情侣,终成眷属。
袁震康复之后,仍然充当吴晗的好帮手。可以说,在吴晗发表的每一篇文章中,都有着袁震的心血。我至今不能忘怀他俩一字一句推敲每篇文章严肃而又亲密的情景。国内外许多人都知道中国著名历史学家、文学家吴晗的大名,但很少有人知道在他的身边有这么一位学识渊博、见识独到的“家庭学术顾问”。
全国解放后,吴晗参加了北京市的领导工作,工作更忙了,名声也更大了,但他对袁震的感情更深了。有一次北京市军管会几位领导人一起饮酒,“酒逢知己千杯少”,吴晗大醉而归,第二天还不能同袁震一起商定一篇文稿。袁震在批评了吴晗饮酒误事之后,心想其他领导同志也应当注意类似问题,于是,她提笔给军管会主任聂荣臻同志写了一封信,提出了从吴晗饮酒误事想到其他领导同志切莫饮酒误事的建议。聂总看了信很高兴,称赞吴晗有位好夫人!这是袁震同吴晗结婚后唯一的一次“干预外事”。
陈郁同志是地地道道的工人出身的革命家,吴晗同志是鼎鼎大名的高级知识分子。他们之间友谊很深。陈郁同志在北京工作期间,吴晗经常邀我们一起去玩,他们谈笑风生,诙谐融洽,情同手足。我打趣他们说,你们两位是不是算得上工农分子与知识分子相结合的典型?!吴晗风趣地说,他这个工农分子留过学、当过技师,知识化了。可惜我这个知识分子还没有彻底工农化!1969年,吴晗夫妇先后不幸去世了,两个人去世的时间前后只隔六个月!他们结合于颠沛流离之中,死亡于沉冤未白之时,真是同生共死的患难夫妇,言之令人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