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彻底铲除军阀思想

2004-5-13
（邓子恢在新四军第四师干部大会上的讲话）半年以来，我们某些部队中还不断发生打人骂人，随便枪毙逃兵，打老百姓，打政府人员，虐杀俘虏，私有观念等严重现象。这不是偶然的，而是有其思想的根源的，这个根源就是军阀思想。甚么是军阀思想呢？军阀思想是根据他的阶级性而产生的。因为军阀是封建与半封建社会的产物，是贵族与地主阶级的武器，所以军阀的思想意识也与贵族地主阶级的思想意识一样。因此：
军阀思想第一个具体表现就是“奴役人民”。他把一切劳动者与平民都看做最下贱的东西，而把自己看成高尚人物，看成天赋独厚之贵族，只有他们是人，其余一切人民都是牛马蠢货。他们认为一切财富都是天地为他们而生的，都应该为他们所占的，供他们享乐。认为一切平民都是他们的奴隶，而奴隶替他们做事服役，供养他们是应该的，是他们应享的特权。因此他们可以无限制地要人民服劳役，做苦工，纳赋税，派粮派草，可以拉夫、拉车、封船、征调牲口，可以自由奸淫以至霸占人家的妻女，可以享受特殊的权利。为了自己需要，他们可以无止境的要人民供养他们，满足他们无厌的要求。而人民的贫穷困苦呻吟，无力负担，他们却看不到，即使看到了也满不在乎，恰象他们看到牛马的疲惫悲鸣一样，引不起同情之心。不仅无同情心，而且可以任意将人民施行鞭笞拷打，监禁杀头，腰斩等等酷刑。所有这些，都是从奴役人民这个基本观点出发的。这便是军阀思想第一个具体表现。我们的部队是人民的武装，是被剥削被压迫阶级自己解放自己的队伍，所以我们坚决反对这种奴役人民的贵族阶级的野蛮观点与野蛮行为。自有我们队伍以来（从有红军开始），“爱护老百姓，不侵犯人民一针一线”，就成为我军三大纪律之一。当然，为了作战需要，我们也曾向民众征调民夫牲口，征收公粮等等。但这是为了解放人民，为了人民自己的事业，而且经过宣传解释，使人民自愿来赞助的。在民夫征调中并发给工资路费，安置食宿，不使人民吃亏。在我们队伍中不爱护民众，侵犯民众利益，被视为犯罪的行为。我们的队伍，也正因为爱护民众，而得到广大民众的拥护，得到生存与发展。但是一直到今天，在我们队伍里，还有个别干部不爱惜民力，向政府滥索民夫，不仅要民众帮助我们送粮食，抬伤兵，且有某些部队要民众帮助我们挑水，而不给工资。对民夫挑载过重，要他挑七八十斤，不管人家挑不挑得动，挑担后可以不给工钱，可以不安置食宿，甚至可以把民夫关在一室，借口他们会逃跑。某些事务人员可以封船，可以开枪向船民示威，可以用皮鞭打老百姓，可以强要老百姓搬开他自己的住房让我们住，并任意改造之，只求自己方便，而不顾人家困难。可以要老百姓照官价卖草给他们，而不管人家有没有饭吃。可以任意贪污浪费公粮，而增加群众负担。这些严重现象难道是偶然的吗？这些同志们的脑子里还有民众观念吗？他难道不是同贵族们一样把人民看做奴隶吗？难道不是对民生疾苦漠不关心吗？这难道还不是军阀思想作怪吗？。
军阀思想第二个具体表现是“对士兵的残酷性”。正由于地主贵族军阀奴役人民的观点，把一切劳动者和平民都看做奴隶，看做自己的牛马，所以由劳动者与平民中征募来的士兵也只是他们的奴隶的一种。贵族之对奴隶，当然无所谓平等，无所谓人权，也当然可以任意打骂，任意生杀予夺，这恰象他们对牛马之任意鞭笞与杀戮一样。所以在军阀队伍中，军官们对士兵之拳打脚踢，打军棍，打屁股，罚跪是平常的事。军官们对士兵可以任情逞性，随便杀戮，视人命如草芥，把肉刑当儿戏。这种惨无人道的残酷性，不仅表现他们的阶级性的本质，而且也是他们管理部队的唯一方法。因为他们的部队是由两种成分组成的，军官是贵族地主，而士兵却是劳动人民。军阀们要士兵替军阀送死作战，而且要士兵去作损害士兵自己的利益的事（比如压迫人民的各种暴行），士兵们当然不会自甘自愿，因为军阀们除了用惩罚而外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这在我们队伍里就完全不同了。我们官兵的阶级要求是一致的，大家都为自己的解放来革命，所以大家都平等，大家都友爱团结，因为阶级相同，要求一致，所以我们部队的管理，主要依靠教育说服，使士兵自觉的遵守纪律，我们不允许肉刑打骂，也无需肉刑打骂，这是革命部队与反革命部队基本不同点。在这方面我们部队是基本上已经实现了。我们部队之所以巩固团结，人家瓦解不了，也正由于这点。但今天说来，我们部队中还存在着相当严重的打骂现象。有些干部不爱惜士兵，不教育士兵，仍然采取打骂肉刑，或变相的打骂肉刑制度（如罚跪、罚举枪，“照相”，不给饭吃，不给衣穿，晒太阳等），甚至某些干部可以擅自开枪杀逃兵和企图逃跑而尚未逃跑的士兵，可以侮辱士兵，对他们冷酷无情，老兵可以虐待新兵。我想这不是简单的什么管理方式不好、个性强、脾气急躁，而是由于这些干部脑子里存在着军阀思想，存在着最野蛮的贵族阶级的残酷性，把士兵看做奴隶，看做蠢货，而把自己的看做贵族，看做特殊人物，可以操生杀予夺之大权。这些同志们的这种思想不改变，将来是很危险的，而他自己也无法在部队中建立信仰。在我们部队里是没有不爱惜士兵而可以取得信仰的干部的。
军阀思想的第三个具体表现在于虐待俘虏。俘虏是战败者，以奴隶社会时代俘虏常被战胜者所虐杀，或掳为奴隶，所以俘虏一向被人贱视虐待，任意杀害。军阀对待俘虏的政策就是如此。我们党对俘虏的观点就根本不同，我们认为革命军人是应该与武器共存亡的，誓死不投降，至死不缴枪，这是革命军人的光荣。如果一个革命军人缴枪给反革命而身为俘虏，这是最可耻的，我们坚决反对这种可耻行为。但如果反革命军队的官兵使他的队伍打败仗，而不抵抗的缴枪给革命队伍，因此身为俘虏，这种人我们认为是有觉悟的，帮助革命的，值得称赞的行为，而不是可耻的。相反的，如果反革命军队与革命军队作战，而其士兵顽强作战至死不缴枪，这并不是英勇，而是死不觉悟的自杀的愚蠢的家伙。因此，我们对俘虏不仅不应奴役他，鄙视他，而应该优待他，尊重他，这不仅是为了减少作战时敌军的顽强性，而是我们对俘虏的应有态度。况且俘虏兵本身是劳动人民，是我们的弟兄，应待以弟兄之礼，要求他今后与我们共同革命，并肩作战。被俘虏军官也应视为对社会和革命有用的人才，所以我们也应该特别优待，改变其观点，吸收来服务革命。今天说来，我们部队的俘虏政策基本上是执行了党的政策。但一直至今天，我们部队中也还有个别的对俘虏观点不正确，对俘虏采取鄙视虐待态度，甚至用枪托打俘虏，把俘虏关上几天不给饭吃，晚上不给被盖，对俘虏生活不关心，鄙笑他，要他做苦工，搜俘虏腰包，没收其私人财物，强迫他在我军当兵，甚至虐杀俘虏等等。这也不是简单的不懂得俘虏政策，而是基本上在对俘虏问题上有军阀观点之故。
军阀思想第四个具体表现是不尊重政权。把政权机关当做替自己办差事的办事处，“老子有枪杆，天下是老子打开的，官是老子给的，老子要你怎样就怎样”。因此军阀可以打骂政府人员，可以随他个人的好恶来委任官吏和罢免官吏，政府法令是用来约束别人的，自己可以不执行，这是中国历史的惯例。我们就反对这种“家天下”的封建主义，我们主张政权民主化，政权是人民大众的，不是一个人的。政府要帮助军队，政府与军队分工，但不是为你私人服务。政府法令军队应首先执行，为人民表率。军队应尊重政府人员，保护政权机关之安全。对政府中某些坏分子、应经过政府系统，按一定手续去处分他，而不应由军队去随便处理，这是我们对民主政权的态度。但我们部队中还有少数干部违反这种态度，不尊重政府人员，不执行政府法令，甚至打甲长（如某旅供给部事务长），擅自扣留县长（如某团参谋长）等怪现象发生。这是什么观点呢？很明显地这是军阀思想的具体表现。
军阀思想第五个具体表现是对部队的私有观念与私人干部政策。把部队看成为个人私有的，成为个人升官发财割据地盘的工具，干部都是他的亲戚朋友同乡同姓，所谓“任人唯亲”，所谓“一人得道，鸡犬登仙”。泗阳李守维做了军长，“泗阳官”就充满了苏北，这是军阀的一般特征。中国政治之所以混乱不统一，实际上仍存在割据状态，就由于军阀队伍大多了，他们虽然高喊什么“国家至上，民族至上”，但实际上是“个人至上”，“唯我独尊”；虽然名为“国军”，实际上是“家兵家将”。只有我们的队伍才真正在党的统一领导之下，成为党军，成为工农阶级的队伍，成为人民的武装，成为革命的工具，成为真正为国为民的国家军队，所以党军实际是人民武装的别称。而军阀主义与党军是不能并存的，张国寿之所以被打倒，就是军阀主义在我们党内的失败。现在我们的队伍已经成为党军了，在党的统一领导下，执行党的政策，完成党的任务，服从党的调遣。我们的干部是党的干部，而不是私人的干部，这是我们与军阀队伍基本不同之点，也是中国革命伟大的收获。但是今天说来，在我们队伍里军阀思想还是个别存在着，某些干部还多少存在着对部队的私有观念，把人、马、枪看作私人的，甚至把干部都看成私人的。好枪好马调不来，调干部给你送坏的或者调不动。武器、金钱、财物他可以自由支配，不报告上级批准，可以打埋伏，可以贪污，可以浪费，以为这是他的本事打来的。你要调他的干部，就认为你总在打他的主意，总在削弱他，挖他的墙脚。在干部政策上，则感情结合，私人拉拢，拜把兄弟等等。甚至有些干部把部队看成自己的，调不动，编不得，自己不愿意离开原部队，这依然是本位主义的一种表现，但这些人脑筋里，我想基本上还是军阀思想在作怪。
上述这些现象，在我们部队中虽然还不是很普遍的，有些也多少有了改变，但性质是非常严重的，如让其发展下去，对党对革命对部队本身将有极大的危害，就对有这种思想者的本身也极其危险。因为这种思想与我们的党性是完全相反的东西，如不把他克服过来，而任其发展，则最后将走上反党反革命的道路，而自招失败。我们必须认识这种军阀思想是外界恶劣影响在我们部队里的传播。由于统一战线环境，我们部队与那些旧军队接近，平时耳濡目染，使意志薄弱的干部在不知不觉中传染着这种坏思想，同时我们部队中有一部分干部是由非无产阶级出身，并有某些旧军队出身的干部，他们虽然受了我党的教育，为党的革命事业而奋斗，但他的过去长期在旧社会、旧军队生活中所形成的旧思想——贵族地主阶级的思想与军阀思想——并未彻底改变，而带到我们部队中来，在我们党的政治工作比较薄弱的部队，就自然而然地暴露出来，发展起来。在某些部队中这种军阀思想与军阀行为，因为很少受到我党与政治工作的抵抗，而且几乎有篡夺我们革命的优良传统的危险，甚至在我们政治工作人员中都染上这种恶习气，而发生打人骂人虐待俘虏等同样严重现象。而这种现象却竟然受不到部队高级首长的注意，致任其存在与发展，这就证明我们部队政治工作还很薄弱，也就告诉我们反对军阀行为，彻底铲除军阀思想，在我们部队中是何等重要的工作。在今天加强党性锻炼尤其要加强部队干部的党性的时候，开展反对军阀思想与军阀行为的斗争，尤有其严重的意义。希望全党同志及政工人员警觉起来，为彻底铲除军阀思想与各种各式的军阀行为而斗争。1942年4月20日
（引自《真理》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