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谭训》苏颂祖籍之记载

《魏公谭训》是苏颂长孙苏象先记述其祖父言行的一部笔记著作。此书撰写于苏颂生前，整理于靖康元年（1126），后由侄儿苏玭定稿，初刻于南宋绍熙四年（1193）。1988年中华书局出版了王同策、管成学、颜中其等点校本《苏魏公文集》（上下册），后附《魏公谭训》十卷。这是可以考知的第六次印本，也是新式标点的第一个印本。

《魏公谭训》共分十卷，内容包括国论、家世、家学、家训、文学、亲族、善言、恬淡、道释、杂事等。卷二“家世”，所记皆苏家先祖忠君爱国、勤民孝亲之事。特别是中间一段，非常清楚地揭示出苏颂祖籍的来源，弥足珍贵。

《谭训·家世》载：“六代祖讳光诲，五代末为漳州刺史，性至孝。母夫人年逾八十，旨甘皆亲调。每旦朝节序，召州之官吏士子若祖母，与太夫人年相若者，具酒馔，与太夫人宴游终日，以娱亲心。太夫人有疾，衣不解带，药必亲尝。焚香祷祠，寝食皆废。邻郡闻风向慕。及留从効纳款中朝，檄喻漳州豪杰率数千人拥太守拒之，六代祖初未知适从，既而从効遣将来援，具言司徒忠孝，今将委质上都，必识顺逆之理。六代祖开门纳从効之众，从効复以计召六代祖，举族居之晋江。……乾符之乱，吾宗自光之固始迁泉之晋江，同王潮诸族行，曾鲁公之先亦迁焉。今闽人之仕于朝者，多固始族也。”

按《宋史》（卷四百八十三 列传第二百四十二）“留从效、陈洪进传”所载：南唐保大四年（946）留从效为泉州刺史，董思安为漳州刺史。保大七年（949），留从效之兄漳州副史留从愿毒杀董思安，自任刺史直至宋建隆三年（962）留从效病逝为止。所以，留从效“计召”苏光诲离任漳州刺史“举族居之晋江”，时间应在南唐保大四年之前。

1997年苏进水先生主编《芦山苏氏大宗总族谱》（上集）第28页“苏益公旧族谱序”却称：“唐衰世乱，俱无儒业，益以嫡子嫡孙继承武职后随王潮入闽，潮卒弟审知乞为留后。吾子光诲行年二十，少谙兵法，举兵诛叛将黄绍颇，留从効表为漳州刺史，平海卫节度使陈洪进惮之，计召至同安为大第，留不遗，密使人往漳州夺其任，遂居同安，择地永丰乡葫芦山下。……同安苏氏自益始也。”这段话非常出名，以至被认为是考证苏颂入闽前家世源流“难得的文献”。（见2006年管成学、王兴文合著《苏颂评传》第10页）

留从効“举兵诛叛将黄绍颇”，是在后晋开运元年（944）。那时，陈洪进还不是“平海卫节度使”。留从効病逝多年后，亦即乾德二年（964），宋太祖把泉漳两州由原来的“清源军”改为“平海军”，陈洪进才被授予“平海军节度使”。时任漳州刺史是留从効的哥哥留从愿，再后来是陈洪进之弟陈钴及两个儿子陈文颢、陈文凯连任漳州刺史十几年。

清乾隆二十八年（1763）怀荫布修《泉州府志》卷二十六“文职官上”载：“清源军节度使留从効，后汉乾祐间（948-950）自领刺史；南唐保大间（943-946）授伪清源军节度使；宋太祖建隆初（960）始称藩。平海军节度使陈洪进，宋建隆初自领清源军节度使；乾德二年（964）授平海军节度使。”

清光绪三年（1877）沈定均等修《漳州府志》卷九“秩官一”载：“五代程赟、黄思安、王继成、留从愿、陈文显、陈文凯、陈钴俱刺史。陈文凯，乾德六年（968）授；陈钴，开宝四年（971）授。时洪进尚未纳土，故均置弗列焉。”

很显然，这篇“苏益公旧族谱序”多处与史实不符，大有伪作嫌疑。再如，该序自称写于“天福七年（942）壬寅春正月朔日”，那么，苏益又是如何知道天福七年以后发生的事情？《谭训》是留从効“计召”苏光诲“举族居之晋江”，《旧族谱序》却是陈洪进“计召”苏光诲定居同安。这一改，苏光诲乃至苏颂的里籍，也就成了历史谜团。

“乾符之乱，吾宗自光之固始迁泉之晋江，同王潮诸族行，曾鲁公之先亦迁焉。今闽人之仕于朝者，多固始族也。”曾鲁公即北宋名臣曾公亮（嘉祐朝宰相）。他的祖先曾延世（字良祚，号锦亭），也是在唐光启元年（885）率眷随王潮入闽，居泉州城西龙头山一带，遂为曾氏龙山衍派。道光《晋江县志·古迹志》载：曾公亮与苏颂凡二十人，均列为“乡之硕望”，入祀宋先贤祠。里人苏思恭为之记。

2004年7月何丙仲编纂《厦门碑志汇编》（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出版）第472页，载有一通墓志铭，题为“故太夫人苏氏墓志铭”，北宋崇宁三年（1104）十一月十四日葬。该志也涉及了苏益的身世，十分珍贵。夫人苏氏，即苏益曾孙女，苏光诲孙女，苏祐孙之女儿，苏颂的祖姑。墓志一开头就称：“四世祖益，唐广明中（880-881）破黄巢贼有功，既卒，葬于泉州晋江县，国朝赠隰州刺史，其后为泉州人。”这段话很清楚地说明，苏益墓葬在晋江，不在同安。与《谭训·家世》晋江说，基本吻合。

又，清康熙十五年（1676）手写本《仙游畬田苏氏族谱》页15“温陵族谱序”和页18“居仙游裔孙进发序”均称：“苏益墓葬在晋江县临江里地名法石万岁院后”。“法石”是个村落，古为闽越地，明清属晋江县三十六都，今为泉州市丰泽区东海镇法石村（俗称石头街）。万岁山，“距郡城东南十里许。下有法石寺。五代陈洪进尝筑坛于此，以效嵩呼，后人因名其地为万岁山，石碑尚存。”（见弘治《八闽通志》卷七七）。该谱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的福建苏氏族谱之一，足以佐证苏益墓葬在晋江的历史事实。

《魏公谭训》是苏象先撰写于苏颂生前，整理于靖康元年，还经过苏玭定稿，应该说其家世记述不会有错。考证苏颂家世源流，不仅是一个学术问题，也是一个严肃的现实问题。因此，《魏公谭训》其文献价值很值得我们深入研究和进一步发掘。

作者：苏登科